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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艺术生态的生成因素

1998-07-01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当代艺术最重要的成熟标志源自多元标准的初步建立和多元格局的相对形成。这种前所未有的状况倘能够持续下去,将会达致以承认人类精神需求的差异性为前提的良性艺术生态,因为真正的创造性并不导致一致性,正像自然领域的神奇造化一样。

在社会互动的作用下,整个视觉艺术正在走向一个多级分叉的进化过程。一方面,中国当代艺术随着社会/文化的转型欲求从他律回到自律:重新介定艺术传统,使“传统”进入一种无主体的文脉;使用新的艺术工具和技巧实现媒介变革;重新介定艺术本质并推衍观念变革。由此自律践行而产生了具有本土气质和特征的当代艺术品,同时推进了艺术自身的转型,所谓“转型”,意指一种微妙的、复杂的和极其敏感的秩序(混沌阶段)的分叉(bifurcation),这种分叉描述着当代艺术复杂系统进化的突变性质——这就是从语言批判转向文化批判,从形式主义的图式关怀转向人文关怀,从精英式的灵魂私语转向大众社会问题的质询,从时间的形而上纠缠转向空间的现实性扩变,从而间或实现了批评家和艺术家作为知识分子的当代角色转换。双重的转型反映着以艺术自律回应于社会的他律关系。作为他律的另一方面,艺术市场的出现和发展,也在要求相应机制的建立和完善,如新型的美术馆、画廊的多样化展示机制、当代艺术品的拍卖和收藏机制以及相关的利税减免机制等。要体认艺术在当代社会的真正转型,不仅要审视艺术与社会的内容,同时也要验证艺术品的接受者——画廊、美术馆、拍卖公司和收藏界,这些机制的意识和品位以及文化觉悟影响着艺术品生产和风格的变化,始终也影响审美时尚和艺术创作的自律。

由此观之,艺术生态建构的重要有机部分也在于艺术市场是否发达,是否具有能够吸纳当代艺术品的经济先锋意识,以宜于僭离旧体制与惰性的文化消费主义之间的相互寄生关系。当代秩序重建之时,转换所引起的混乱便让位于比较稳定的新文化时代。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战后摆脱各种危机中所积累的艺术生态建构经验,不失为我们文化转型期的参照。例如美国,在40年代专门展售现代艺术的画廊仅有20多家,收藏当代艺术品的藏家不超过一打,至70年代就已明显改观,艺术批评家必须每周去看20-30家画廊才能把握艺术的流变状况,这期间的重要因素是当代美国艺术市场的自身生成。因为画商与收藏家的交易是在私密中进行的,因而拍卖行为和拍卖公司的功用遂成为建立某些艺术家作品价位的公正中介。也藉此为将来的流通确立了标准。要进入拍卖市场,必须经由批评家在学术上定位,通过媒体的广泛宣传,最终使艺术家获得经济的成功,继而以不同方式生存下去。随着新批评派推出抽象表现主义的揭幕,纽约从40年代起,逐渐成为世界性的艺术中心,扭转了欧洲中心主义的文化霸权格局。在70年代以前,当代艺术还只零星地出现在拍卖场中,70年代以来,则渐次成为拍卖的主体,抽象主义画家的拍卖记录,绝大部分在30年间(1960-1990)翻了15倍以上。同时,艺术家的人口也在逐步增加,1970年全美有60万政府注册的艺术家,90年代则已增加到了200万以上。

美国资深艺术批评家汉斯·哈克认为,企业界其实是影响中产阶级的自由主义群体。这种断言不只是缘于美国企业界选择艺术作为公共关系媒介以扩大自身的社会公信力,还由于受此影响所产生的互动,促使中产阶级间或把艺术视为人类生存状况的反映,也间或视其为精神文明的表征及建立社会价值与信念的媒介。然而,中产阶级有着与生俱来的保守性,这种保守性俾使他们按“市场原则”行事,享受具体安稳的实惠,按照旧有的贵族趣味消费传统艺术品,这种意识和行为即美国思想家丹尼尔·贝尔所指证的“消极自由”。而由于新进艺术家大都来自中产阶级,其生活形态和合作目标与本阶级利益相互认同,其先锋精神渐行渐远,其角色也由艺术变革者变成平庸的艺术管家,由抗御传统者变为休闲的消费专家。最终,艺术的先锋地位留给了社会的反叛者,在推进反媚俗、反精英、反学院的未来之途中充当着民主艺术家的缺席身份。往往在此境遇中,企业界出场扮演着慈善机构的角色,为这种“不能销售”的艺术投入起死回生的资金,一方面可以减免相等金额的利税,另一方面也为艺术意义的匮乏注入了生命力。

当然,我们无法照搬西方经验,但我们这一代人难道根本不配作为本时代的精神建构者和见证人吗?我们只能为文化和思想的贫乏而充当某种喝彩的票友和旁观者吗?社会大众祈望从艺术中找出民族的、个人的在当代社会生存的意义和本质,这与我们难道没有重大干系吗?对此的诘问与回答同样取决于我们自主性的行为——应当看到,近年来中国艺术市场的需求方主要来自海外的格局已开始改变,如近年来嘉德和盛佳已先行拍卖了数场当代艺术品(油画、雕塑、小型装置及综合材料作品),且国内买家的投入占总成交额的60%;大地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对当代女性艺术家作品的规模性收藏,也反映出新型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应有胸怀。这些行动既取决于艺术生态的内部因素,包括艺术家作品的质素,批评家严肃的学术立场,拍卖公司的科学决策和文化觉悟,同时也缘于艺术生态的外部因素,包括国内经济的持续增长之环境,企业经济力量与收藏个人收入的保障,这些因素的藕合(亦即目前流行的科学概念——系统间会聚),是造就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从混沌阶段分叉,循序成长的根本保证,也必然会带来当代艺术品投资的升值潜力和流通性价值。

北京翰海艺术品拍卖公司经过纯熟酝酿和精心策划,集结深具实力的中国当代中青年艺术骨干近70家,遴选出近年来创作的油画精品,参与到当代艺术品的拍卖格局中,这一行为表明了一种清醒的建构意识和价值论的共识,随着这一富有远见的自主性参与,当代艺术生态的视野势将耸立起又一道簇新的风景线。

理想主义者从来就不该是“第七个摸象人”。

理想主义的荣誉,必然属于那些“窃来天火,煮自己肉”的勇毅放达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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